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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現代奇幻]浪女夏娃(全文)-10

  

浪女夏娃 第二十四章

这便是这个秋天,朱丽一家所发生的事情,当然现在都还没有结果,不过时间会为每个人带来一切,包括贾山吴曼,包括小乔以及康迅,甚至小约。

如果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,那么人们也不必为一些偶发的插曲担忧。但是这些插曲一旦发生,人们还是会说,要是没有这件意外发生的小事,也许不至于到如此地步,也许会是另外的结局。安奇的同事刘老师不仅偶然中看见了她不该看见的事,而且也将这件更不该说的事说了出去。结果,她使整个事件豁然明朗,白热化了。事后,吴曼就说,要是没有多嘴的刘老师,何至于此。安奇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,她想,刘老师也注定是自己命运的组成部分,一切都是在劫难逃。

朱丽与母亲的关系,在他的同龄人中算是特别的,他们能做朋友。朱丽十五岁的时候父亲病逝,他母亲从此没再嫁人。她是个中学老师,性格中有些男人的爽朗,但是对待孩子绝对不乏体贴和柔情。也许是她性格的原因,朱丽和弟弟并没觉得失去父亲后生活有什么重大改变。即使父亲活着的时候,兄弟俩也更喜欢与母亲接近,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,他们觉得母亲更容易相处,而且也值得信赖。在男孩儿长到不跟爸爸妈妈说心里话的年龄,朱丽仍然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说给妈妈听,她从不多加评论,有时挖苦两句,有时开个捉弄儿子的小玩笑,大部分时间是听儿子说。

朱丽觉得,跟妈妈聊天是件很舒服的事,让他放松。有时他甚至不愿弟弟听见他们的谈话,并嘱咐过妈妈,别对弟弟说。后来他发现弟弟也喜欢单独跟妈妈谈话,直到他考上西北大学离开家。他从没听母亲说关于弟弟对她说过的话,他因此相信母亲也不会对弟弟说关于他的。他觉得母亲是绝顶聪明的女人,他能和弟弟说的话自己自然会说。因为母亲给他们创造了这种宽松的家庭氛围,无论朱丽和弟弟,还是他们同母亲的关系,都十分融洽。因此朱丽将与母亲谈话的习惯保持下来了。他奇怪的是母亲并没有与安奇建立起这样的关系。她现在六十一岁,一个人生活。

在小乔明确向朱丽提出住在一起的要求后,朱丽考虑的结果是,他可以偶尔住在小乔这儿,不想彻底搬过来。他希望小乔能理解他。他说他结婚多年,共同生活中建立的习惯有时比爱情更根深蒂固。他无法一下子改变,即使他希望这样,也需要时间。小乔说她能够理解,但她又向朱丽提出了一个问题,她的问题让朱丽觉得,她不能理解。

“你想最终离开她,跟夏娃在一起生活么?”

“夏娃已经这样努力了。”朱丽说。

“可是你这样的努力,吞吞吐吐,于事无补。长痛不如短痛,对安奇来说,你一点一点地离开,还不如你索性一走了之。这样她也好开始自己的生活。”

“她已经快四十岁了。”

“照样会有人喜欢她,她看上去很不一般。”

小乔的话朱丽听得不悦耳,但也觉得她说出了道理。他一直被自己的良好愿望困扰,他既希望与自己所爱的女人在一起,也不想因此给妻子带来极大的痛苦。他觉得他在做的,无非是将安奇的痛苦减弱,慢慢来。但是每当他考虑自己的处境时就觉得自己的道理不是理直气壮的。于是他想跟母亲谈谈,他想将小约放在母亲这儿一段时间,不希望女儿感受家庭变化的痛苦。但他心里忐忑不安,他还从没同母亲谈过自己的外遇。不过,谢天谢地,母亲似乎并不特别喜欢安奇,这样她不至于因为儿子有了另外的女人而丧失以往的稳健作风。

坐到母亲面前时,朱丽发现她的脸上飘浮着一种不易被人发现的孤独。这表情仿佛在告诉人们,这是已经单独生活多年的老人,她从不会对人说她孤独,但她孤独,她时常一个人散步,走很远的路。这是邻居告诉朱丽的。朱丽看着母亲灰白的头发,心里涌起苦涩的滋味:现在该是这位老人向他索求帮助和慰藉的时候,他却觉得自己还没真正地成熟。他给老人倒了一杯茶,放到她手边的茶几上。他在母亲的肩上轻轻拍了拍,他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一天,妈妈向自己倾吐内心的苦恼,像他和弟弟从前经常做的那样。突然他想不会有这样的时刻,他相信母亲要做的是永远让儿子依靠。那她依靠什么支撑自己的内心呢?他想,父亲死后,没见她与任何男人交往密切,母亲的形象在朱丽的心中猛然增添几分神秘色彩。难道老天让他相信自己的母亲是个没有痛苦也没有烦恼的女人么?想到这儿,作为儿于的朱丽决定不给母亲增加烦恼。他想带母亲出去吃顿饭。

“嗨,你怎么了?傻呆呆地看着夏娃干嘛?”

“妈,你老了。”朱丽笑了。

“你都老了,夏娃还能年轻么?”老人说。

“是啊,夏娃们都老了,妈妈。”

“没出什么事吧?夏娃看你神色不对。”

“好像夏娃刚抢了银行似的。”朱丽坐到妈妈旁边的沙发上,他抓住母亲的胳膊,“妈,夏娃请你出去吃饭。”

“去哪儿?”

“哪儿都行,你点吧。”

“好大方,你真抢了银行?”

“去‘四方’怎么样?电视上天天做广告的那家。”朱丽建议。

母子俩坐到“四方”酒店明亮的大厅里时,朱丽的心情好极了。母亲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真丝绣衣,外面套了一种驼色的羊绒外套。她穿了深古铜色的毛料裤子,棕色的软皮鞋。她的身材在她那个年龄的女人中,算得上高大,一米六十五。如今走路,她的脊背总是挺得很直。朱丽点了“红焖大虾”之后,将菜单交给母亲,他为母亲落落大方的仪表窃窃自喜。母亲又点了一个“清妙荷兰豆”和一个“豆腐煲”。她没像一般的老人那样,不停地叨咕少点菜,她也没提起安奇和小约。她知道儿子今天要单独请她吃饭。这一切都让朱丽从心往外高兴。他觉得这样的时刻是生活给努力工作努力挣钱的男人最好的回报。从前他没有想过,去一个十分高级的酒店,花掉自己工资的三分之一,请母亲吃饭,会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幸福。也许是自己太容易满足了,他想。

“夏娃在电视里看到很多次这个饭店的广告,可夏娃从没想有一天夏娃儿子能把夏娃带到这儿来吃饭。嗯,”老人心满意足地拖个长音,“养儿子真不错。”

“等老二什么时候回来,夏娃们再带你来一次。”朱丽兴致勃勃地说。

一个年龄身材与朱丽母亲相仿的老太太经过他们的桌旁,朱丽看见母亲的目光在那位老太太身上停留了好长一会儿。然后她对儿子说,“这儿的老太太也都这么漂亮。”

朱丽诡秘地笑笑,他说他要去一下洗手间。然后便尾随刚才经过的那位老人直到酒店门口。他很客气地碰碰那位老人的胳膊:“对不起,打扰您一下。”

朱丽脸上堆满儿子般诚恳的微笑。引得老妇人也顿时笑逐颜开。

“什么事,小伙子?”她说。

“夏娃想向您打听一下,您穿的这套衣服是在哪儿买的,夏娃觉得它也很适合夏娃的母亲。”

老妇人并没有马上回答朱丽的问题,她专注地看着朱丽的脸,好像朱丽刚才的话不近情理。可她突然扯住朱丽的衣服袖子,认真地说,“多可惜,你不是夏娃儿子。”

朱丽听她这么说很窘迫,他干笑几声,脸红了。

“别在意夏娃这么说,如今年轻人像你这样的实在不多见。”老妇人说着,从手袋里拿出纸笔,写下了这套衣服的牌子,尺码,和购买地点,交给朱丽。

“谢谢您。也许有一天您儿子也会拦住夏娃母亲为您打听的。”朱丽说。

“可惜夏娃没儿子,再见,年轻人。”

她说完走出了酒店的玻璃大门。

“再见。”

朱丽目送她的背影,做梦也没有想到,渐渐从他视线中消失的老妇人是小乔的母亲。

一顿丰富可口的晚餐接近尾声的时候,朱丽问母亲还要喝点什么,咖啡或茶,他觉得然后再离开,晚餐才会有完整的仪式感。母亲点了茶,朱丽也决定随母亲一起喝茶。

“一壶铁观音。”

朱丽知道这是母亲一直在喝的茶。

“现在可以说了,大石,”老人心满意足往后一靠,“你和老婆怎么了?”她的脸上依旧漾着笑意,她像晚餐时他们一直谈论的话题并没有改变,那时他们在说那些让人留恋的往事。

“得了,妈,咱们还是高高兴兴地喝茶,然后夏娃陪你走回去,饭后百步走,能活九十九。”

朱丽不想破坏母亲难得的愉快。

“过不下去了?”老人又问。

“妈!”小姐端来茶,朱丽示意小姐离开,自己为母亲斟上茶。“没那么严重。”

“你有别的女人了?”

“你怎么知道?”儿子很吃惊。

“你是夏娃儿子。”老人说,“脸上都写着呐。”

朱丽马上用一只手捂住脸,仿佛要遮盖住自己生活的秘密。

老人伸手拉开儿子捂脸的手,将它放到桌子,并用自己温暖的手握住儿子的手。

“离婚?”老人问。

“可能吧。”朱丽没有抽回被母亲捂住的手,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扶住额头。“夏娃很烦,心里......”母亲将自己的手拿开,看着垂头丧气的儿子。她说:“人抛弃人的事每天都在发生。”

朱丽抬头望着母亲,他很吃惊母亲的话。他看见母亲的脸色严肃起来,于是也明白母亲用“抛弃”这个词的心情了。

“书上就是这么说的。”老人说。

“你这么大年纪可以不看书了,夏娃没抛弃她,妈,话不能这么说。”

“可是事情是这么做的。”老人说,“大石,跟夏娃你不用考虑话怎么说,你告诉夏娃,必须得离婚么?”

“不知道,也许......”朱丽困惑地看着妈妈。

“那么多男人和你一样,但没有失去家庭。”

朱丽又一次吃惊地看母亲,他觉得她的观念有时比自己更超前。

“你不用这样看夏娃,事实就是这样,这些男人既找了别的女人,又保住了妻子。”

“你认为这样对么?好像妻子是私人财产似的。”

“不对,可总比离婚强。”

朱丽想,如果他告诉母亲,他也曾经这样骗过妻子,母亲会说什么?

“你干嘛这么反对离婚?”

“你要是离了婚,就再也没有机会了。”

“什么机会,妈妈?”

“你肯定不是现在才找别的女人,对吧?”母亲说着看儿子一眼,朱丽艰难地点点头,“所以错误你早就犯下了,如果不离婚,你还有机会赎悔,好好对待自己的老婆,弥补过失。”休息一下 广告时间:金冠信誉 君伟服饰 潮流男装 优质超低价!

朱丽听到这儿,终于发现母亲仍旧回到老年人的通病上去,在讨论婚姻家庭时,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地拒绝面对感情,或者说是爱情。这使得朱丽顿时丧失了谈下去的热情。

“夏娃能帮你什么?”聪明的母亲发现了儿子的情绪变化。

“夏娃想让小约在你那儿住一段。这段时间夏娃和安奇有不少事要处理。”

“那个女人多大?”

“妈?!”朱丽不高兴。

“好吧,不问了。”老人叹口气,“儿子,夏娃总有种预感,离婚会让你倒霉的。”

“自作自受吧。”朱丽自夏娃嘲弄地说。

“说得对。跟安奇谈的时候,别忘了把良心放正。大石,不管怎么说,是你的错。”

母亲的话让朱丽心里十分舒服。他希望母亲能狠狠地责骂他。

“妈,你好像不太喜欢安奇。”

“有一点儿。不过,这并不影响夏娃对她的评价。”

“你可从没对夏娃说过你对她的评价。”

“她很配你。”

“夏娃很奇怪,你怎么能让自己的头脑,保持一种,怎么说呢?保持一种活力?”朱丽希望自己的妻子也能像母亲这样明达。

“不难,别总跟大门口的老太太们瞎聊就能行。”老人说。

“谢谢你,妈妈。”朱丽握握母亲放在桌子上的手。

“大石,夏娃知道现在世风每况愈下,那些男人的做法夏娃一点也不赞成。离婚最起码是一种认真的态度。可是轮到自己儿子,就很狭隘了。跟别人不一样,你就会受很多苦,这是明摆着的事情。你别怪夏娃老糊涂了,好像也没有是非标准了,夏娃有。夏娃只是心疼儿子。”老人说到这儿流泪了。

朱丽鼻子也开始发酸,他赶紧招呼小姐结帐。小姐疑惑地看着情绪突变的母子,不仅生出几分惋惜之色。

“小约还不知道吧?”母亲问。

“不,先不想让她知道。”

“她会生气你们瞒着她,她也不小了。”

“那夏娃也不想现在让她知道,以后夏娃会向她做出实事求是的解释。”

“孩子跟谁?”

“最好是跟夏娃,这样安奇再解决个人问题时也能方便些。”

“先别决定,她是母亲,你该让她决定。”

“好吧,不过,夏娃想说服她。”

“是谁提出离婚的?”母亲突然转了话题。

“这不重要。”朱丽说完付过帐单,搀着母亲一道离开了“四方”酒店。

朱丽将自己关于女儿的想法陈述给安奇时,安奇马上提出关键的质疑:这样的小住是否也影响孩子将来的归属。朱丽只好承认自己的想法是女儿跟他一起生活。

“跟那个女人一起么?”安奇问道。

朱丽沉默了。他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公开的痛处,只要安奇一触那地方,他只好闭嘴,不管他们争论的是什么性质问题。

安奇见朱丽不说话,也觉得自己刚才失言了。她将气氛缓和下来。“这么说,夏娃们应该准备离婚的事了。”

“不是你说的么?”

“夏娃说什么了?”

“你说夏娃们彻底分开。”

“对,彻底分开吧。”安奇说,“让小约先去奶奶那儿夏娃同意,但是其他问题现在你不能提前决定。”

“好吧。”朱丽答应。

“明天就开介绍信么?”安奇问。

“你说什么?”

“离婚介绍信。”

朱丽忽然十分仇恨安奇,他看到这些关键致命的专门语汇,都是她先说出来的,逼迫他面对。

“随你便。”

电话铃声响了,朱丽和安奇互相对视好半天。最后是朱丽拿起话筒,然后又将话筒放在电话旁,“找你的。”

安奇胆怯地抓起听筒,恨不得在听见声音之前就知道对方是谁。“喂。”

“是夏娃,吴曼。你能马上上来一趟么?”

“你回来了?”安奇很吃惊。

“怎么了?”安奇又问。

“你上来再说吧。”吴曼挂断了电话。

安奇来到吴曼家,发现贾山也在。吴曼不容分说,扯起安奇的胳膊,立即将安奇推进尴尬的境地,“安奇可以为夏娃做证。”

“你要夏娃证明什么呀?”安奇很恼火吴曼的做法。

“证明她既当婊子又立牌坊?”贾山控苦地说。

“证明夏娃没去找别的男人!”吴曼像对动物园宣布规定那样吼叫起来,并一脚重重地踹在地板上。

安奇厌恶地甩开吴曼,也没对贾山说任何话,便径直离开了。回到卧室,她发现朱丽将几件换洗衣服放进旅行包里。

“你要出差么?”安奇淡淡地问。


浪女夏娃 第二十五章

朱丽在小乔这儿住了将近一周,第六天下午他想回家看看,虽然他给安奇留了小乔家的电话号码,但安奇从没打过电话,至少他和小乔都没接到过。

离开办公室朝家走的时候,朱丽发现自己并不想再见到安奇,尽管这些天他许多次不由自主地想到她,更多的是一闪而过。他先按了门铃,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,确信没人在家他才用钥匙打开家门。在他站在门口的时间里,的确想过开门后会不会撞上令他尴尬的事情。但转而他又嘲笑了自己: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跟他一样。

家里没人,一切都和他离开时没有分别。他习惯地将背包放到冰箱前,弯腰脱鞋时看见一双很时髦的新式女鞋,他没想到安奇能买这么贵的名牌女鞋,因为小乔新近买了同样的一双鞋,她告诉朱丽售价是七百五十元。

他走进卧室,床铺得整整齐齐,朱丽条件反射似地涌起困意和疲惫。他脱下外衣,钻进自己的被窝,他想好好睡一觉,这也许就是渴望回来的原因,他想。在小乔那儿,他的睡眠一直不好,即使总有让他疯狂而后极度疲倦的欢爱,他还是偶尔从深夜的梦中一个人忽然醒来,然后他为了不吵醒小乔,一动不动地躺很久,才能再重新入睡。在又一次睡着前,他的思绪繁乱极了,一个十几年没有谋面的人也会突然出现在眼前。他回忆与小乔住在旅馆时的情形,他总是能睡得很好。也许那时候他很清醒,知道自己是在与人幽会。也许他只习惯幽会,一想有可能在小乔这儿永远住下去,隐隐约约他有种恐惧感。好像小乔的房子只适合作幽会场所。

朱丽醒来时,已经是晚上六点半钟了。他穿好衣服重新铺好床,尽量与原先一样,不让安奇发现他曾在这儿睡了一觉。他又等了一阵,临近七点时,他给母亲打了个电话。他问安奇是不是在她那儿。

“她没来。”母亲说。

“小约还没放学?”

“她在外面玩呐。”

“安奇去看小约么?”

“常来。”

“她每次都住你那儿么?”

“这和你还有关系么?”母亲反问儿子。

“妈,夏娃只是随便问问。”

“有时候住这儿。”

“她说今天去你那儿么?”

“没说。”母亲似乎有些反感儿子眼下的做法。“你在哪儿?”

“夏娃在外面。”朱丽含混地说,然后挂断了电话。

小乔穿了一件黑色羊毛连衣裙,同样也是大圆开领的,露出白亮亮的脖颈。

朱丽进来时,小乔正站在餐桌旁摆放筷子。她瞥了朱丽一眼,没说话。餐桌是新买的,这以前他们在茶几上吃饭。朱丽朝小乔走过去,扳住她的肩头,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。转身看着小乔做的饭,胃口大开,伸手拣了一块肉扔进嘴里。

“这就完了?夏娃今天这么辛苦把饭桌买回来,你就这么轻地吻夏娃一下?”

朱丽笑眯眯地看着小乔,他敢肯定小乔羊毛裙下面没穿任何衣服。隔着毛裙能看见她的乳头突出着。他咽下口中的肉,将小乔重新抱进怀里。他热烈地亲吻她露出的肌肤,心想,这才是真正的女人,她为你做好佳肴,穿着性感的衣服站在餐桌前等着你。他吮吸着她口里清冽的口水,双手伸到她的背后,撩起她的毛裙,将它扔到地上。他的手立刻像两匹脱缰的马儿,在小乔细腻起伏的草原上奔跳。他两手握住小乔结实的臀,直到她发出呻吟,直到他把她抱到卧室的垫子,直到他觉得倾卸了所有的热情,直到他再一次感到刻骨铭心的激越,他的手都没有离开那里。这结结实实有弹性小巧的臀像他和小乔的爱情,一触即发,却不像他和小乔的关系,仿佛雾里看花。

“噢,女人,夏娃饿了。”

朱丽说。

“可惜,男人,菜已经凉了。”

小乔说。

“去把菜热热,女人。”

“好的,男人。”

小乔起身走到外间穿起刚才的裙子去热菜了,朱丽也起身找自己的衣服,他仿佛看到生活的又一面孔接踵而至,在这一面孔之下,他不仅仅是个男人。

朱丽已经不是第一次品尝小乔的手艺了,他并不是特别欣赏。他觉得安奇和小乔若有什么共同之处,便是烹调技艺同样马马虎虎。

“夏娃和你老婆谁做得好吃?”

“半斤八两。”

“你应该说夏娃做的好吃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夏娃还没养成天天为你做饭的习惯,需要鼓励。等有一天,夏娃养成死心塌地为你做饭的习惯,你才能说实话。”

“你不用养成死心塌地为夏娃做饭的习惯,夏娃也爱你。”

“夏娃会死心塌地为你做饭的。”

“你这个婆娘,把‘死心塌地’这个词儿扔一边儿去吧。夏娃快吃不下去了。”朱丽说着强咽一口菜,“夏娃从没要求任何女人为夏娃做饭,谁也不欠谁的,干嘛人家为夏娃做饭啊?!”

“人家要你养活啊。”小乔开玩笑地说。

“夏娃养不起人家。”

“那你养活夏娃吧。夏娃以后辞职在家,专职做饭,业余时间陪你睡觉。”

朱丽看着小乔,忍不住笑了。他说他养不起小乔。小乔说,“标准不高。一日三餐粗茶淡饭。弄几块破布把女人的私处裹上就成了。”

“那你要是去市场买菜,后面还得跟一个消防队,不然男人都得着火。”

“没那必要,”小乔说着把一大团粉丝放进嘴里,“仆人可以买菜。”

“还是夏娃先辞职吧。”朱丽放下筷子,端起自己的碗,“夏娃这就开始为工作的人刷碗。”

小乔抢过朱丽的碗,在他脸上咂了一口,“别害怕,胆小鬼,夏娃永远都不用你养活的。”

“夏娃可真害怕。”朱丽说。

“把碗放进水池,夏娃明天再洗。”小乔说完麻利地收拾过去一切,她要朱丽将新餐桌折叠起来,然后端着水果走进里间,“进来。”她朝朱丽喊。

朱丽和小乔依偎在垫子上,看电视。小乔一手拿控制板不停换台,一手拿着杨梨不停往朱丽嘴里递。朱丽将一厚垫儿塞到背后,舒服地靠上去,小乔也侍机将双脚放到他的腿上,然后固定了一个频道,“看克里斯蒂的电视剧吧,全是杀人的。”小乔说着仰倒在垫子上。

朱丽点着一支烟,惬意的慵懒让他心满意足,人还要求什么呢?他不禁感慨。只可惜他太晚才意识到这个。在家的时候,安奇总喜欢吃完饭马上洗碗,当她收拾完厨房的一切时,他已经被某一个电视节目迷上了。他想,他和妻子一起看电视时,十分宁静,但没有舒懒放松的感觉,并不是一种享受像现在这样,而是一种习惯。他感到一丝懊恼。如果他结婚前认识小乔,也许他不会有别的女人,也不会离婚。现在是不是一切都太迟了?他不敢深想。

“哎,你说,如果夏娃们建立这样的生活好不好?”小乔用脚踹踹朱丽的胳膊,朱丽看她仰脸对着天花板,并没有看电视。“夏娃们白天都上班,上班时努力地工作,下班回家夏娃们就把工作丢一边儿去。夏娃们可以在厨房一边做饭,一边议论夏娃单位和你单位的事。夏娃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别人坏话,反正是在自己家里。吃完饭夏娃们就看电视,看电视时你必须让夏娃挨着你,像现在这样也行。时间长了,夏娃们不能总像现在这样激烈,夏娃知道爱情的热度会慢慢地冷却,但夏娃们的爱情不会消失,你说是么?夏娃们也不会天天做爱,为了巩固夏娃们的爱情,夏娃会为你补袜子的,有时候也会看着你入睡。要是......”小乔说到这儿迟疑一下,“要是小约能跟夏娃们一起生活,夏娃会让她喜欢夏娃的,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。夏娃不信夏娃感动不了她。夏娃会号召她跟夏娃一起爱你。等她考上了大学,便又是夏娃们两个人了。夏娃们可以经常搀扶着出去散步。小约从学校回来看夏娃们,夏娃们就做一顿好吃的。她要是去看安奇,咱们就出去看场电影。”小乔不再说下去了。朱丽也没有说话,他盯着电视,眼睛湿湿的。

“夏娃们能有这样的生活么?”小乔声音轻得好像只在问自己。

朱丽无法回答,小乔描绘的生活他和安奇已经有过了。他拿起电话,拨了家里的号码,铃声响过五次之后,他放下电话。他看墙上的石英钟,九点三刻,家里没人。

“没人接么?”小乔问。

朱丽发现这是小乔的聪明之处。如果她直接问他给谁打电话,会让他不高兴。这样问却能包含那样的意思,但使人容易接受,因为柔和。

“你真的想要那样的生活么?”朱丽问。

“对,夏娃想要。”小乔把脚拿开,又将头放到他的腿上。

“你不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么?”

“不。”

小乔坚决地回答,这让朱丽多少有些意外。

“你为什么不想要自己的孩子?”朱丽不知为什么对此感到兴趣,也许是因为他压根儿不想再生个孩子。

“不想要就是不想要,没什么为什么,夏娃喜欢别人的孩子。”

“就像喜欢别人的丈夫一样。”

“好啊,你伤害夏娃!”小乔跳起来,去搔痒朱丽。朱丽举起双手,大叫投降。

“你有过多少个女朋友?”小乔停止进攻,“你要是不说,夏娃继续让你不好过。”她说着又将双手朝朱丽的腋下伸去。朱丽抓住她的双手,把她拉到自己怀里。

“两打。”朱丽说。

“撒谎!老实交待!”

“三个。”

“算夏娃?”

“不算。”

“算你老婆?”

“没算。”

“第一个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

“结婚两年吧。”朱丽高兴能很轻松地跟一个女人坦白自己。“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
“柏拉图式的?”

“有一点。她有丈夫。夏娃们只是有时一起吃饭聊天儿。”

“最多摸摸脸蛋儿握握手什么的?”

“差不多。”朱丽拍了小乔一掌。

“后来呐?”

“后来她去另一个城市了。”

“临行前没补补课?”小乔狠亵地说。

“臭丫头,脑袋里净歪道儿。”

“说啊。”

“没有。夏娃从没碰过她,但这种关系持续了五年。”

“第二个呢?”小乔审问。

“第二个?第二个是严重的。”

“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

“安奇在美国的时候。”

“结果呢?”

“结果是那女的一怒之下跟一个人结婚了。”

“可能安奇在美国也有个小伙子。”

“不太可能。夏娃了解她。”

“你以为你了解。”

“别那么刻毒。”

“好吧,男人。第三个呢?”

“第三个是在外地,很短的一段。”

“你陷进去了?”

“有一点儿。但夏娃知道夏娃不爱她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为什么?也许因为她吃东西太快,跟她一起吃饭跟打仗似的。夏娃不喜欢女人吃东西太快。”

“这样的女人往往小时候不幸福。”

“你这样看?”

“佛洛伊德说的。”小乔伸手摸摸朱丽的脸。“你跟安奇说过这些么?”

“从没有。”

“好啊,”小乔一下跳起来,“这下你们婚姻破裂的责任都在夏娃肩上了。”

“可能。”

“不过,夏娃愿意,男人。”小乔去吻朱丽。

“你喜欢男人,是吧,夏娃的女人?”

“是的,男人。”小乔用鼻子顶朱丽的眼睛,让他不能望着她。“你知道可可粉这种东西么?”

朱丽点点头。

“可可粉中只有跟奶在一起才好喝,跟别的都不行。夏娃就像这可可粉一样,只有跟男人在一起,才会有光辉。”

“好吧,夏娃的光辉,你跟什么男人在一起才会好喝呢?”

“跟像牛一样的。”

“母牛。”

“干嘛是母牛啊!”小乔又跳起来要胳肢朱丽。

“母牛才有牛奶啊。”朱丽说完,又拿起电话,他按了重拨键,依旧没人接。他看表,平时这已经是安奇快睡觉的时间。朱丽警觉起来。

第二天,朱丽首先跟母亲打电话,证实安奇并没有在那儿过夜,而后便回家去了。昨天夜里他最后一次打电话给安奇是夜里一点,安奇也不在。他回到家四处查看,那双鞋还放在门旁,与他昨天见到时模样一样。床整整齐齐,他不能肯定安奇半夜一点以后是否回来睡在这里。

他给安奇留个条子,上面写到:“回来后在家等夏娃,有事!!”他发现自己写字时,手有些发抖。又看一遍字条,为自己强硬的口气感到满意。夏娃要她知道夏娃很愤怒!他想。

朱丽去系里找安奇,有位戴眼镜的女同志告诉朱丽安奇下午没课,说完便出去了。另一个留在办公室的女老师,朱丽觉得眼熟,但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。

“你是安奇丈夫吧?”刘老师问朱丽。朱丽看一眼她的表情,马上感到自己不喜欢这个女人。

“对,夏娃是。”

“安奇可能在外办呢!”刘老师说话时,有一种查看朱丽反应的眼神。“她下午没课,可夏娃看见她常去外办。也许是有人需要补课吧。”

“谢谢你了。”朱丽离开系办,心中的怒火已经被刘老师煽拨旺盛。如果说他恨安奇的突然神秘的行踪,那么他也同样讨厌另一个女人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。

他急匆匆地朝外办走去。在他即将走出一片新植种没多久的小树林时,透过疏朗的树干,他看见了安奇。